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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樂聽不懂,書讀不懂,抽象畫看不懂,有沒有關係?喬治‧史坦納在《勘誤表》這本自傳性質的書中,提到自己一九四零年代就讀於芝加哥大學時,學校有許多極其優秀的教授。他寫道:
一所好的大學或學院,應該是使學生能夠直接接觸、並臣服於最傑出的氛圍和威勢。……學者,傑出的老師應該隨時可見;我們每天都會走過他或她的路徑。
一旦一名年輕男子或女子接觸到絕對的病毒,一旦他或她看見、聽到、或是「嗅到」那些追求無私真理的狂熱,那麼這種餘暉自然會持續下去。或許在他們相當正常但可能公私生活難辨的餘生裡,這樣的男男女女會具備了抵禦空虛的防護措施。
有一次羅東張醫師來我家聽音樂,看到我有幾張卡拉揚指揮布魯克納交響曲的黑膠唱片,笑著說要蒐集第一號到第九號,全部九張唱片應該不容易吧!我回說一定辦得到。
昨天,我終於把九張湊齊了。早上我聽著深奧難解的布魯克納第九號交響曲,連想到上述喬治‧史坦納的那段文字。
布魯克納的九首交響曲沒有讓人聽幾次就能熟記的旋律,而且每一首的結構和聲響都有點類似,因此引來「同一首交響曲寫九遍」的批評。以有名的交響曲作曲家來說,他是比較難以親近,樂迷也比較少的。
我雖然也無法正確分辨布魯克納的每一首交響曲,或是像在哼貝多芬《田園》或孟德爾頌《義大利》交響曲裡的旋律一樣,從他的曲子中找出許多熟悉的旋律,可是每一次聆聽他的交響曲,總感覺到壯美、神秘與崇高。
很多愛樂者說他聽不懂布魯克納,其實我也聽不懂,但是,我需要聽懂嗎?要聽懂什麼?
大家都愛看名畫,擠著看,好像都看得懂,但真懂得了嗎?
還是「懂」根本不重要,張開全身知覺的觸腳,走近、受其影響、陷入其氛圍之中,便可以了。
我們需要美麗、高尚、深奧的物事,讓我們平凡的人生,不至太過無聊,太自得意滿,而被空虛佔據,為小事煩心;甚至進而生出謙虛與同理心,有一顆較為體貼的心靈。
當一個音符撥動心弦、在一張畫中看見夢中的景象、在書中的一句話中讀到心聲,我們在那瞬間會感覺到,上帝「拐彎抹角」要跟我們聯繫的電話,終於接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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