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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5年十月的巴黎自助旅行中,朝聖般要親眼目睹的神祇,除了艾菲爾鐵塔、凱旋門、塞納河、巴黎左岸、蒙瑪特山丘、巴黎歌劇院、香榭麗舍大道、雙叟咖啡館、巴黎聖母院,還有達文西的《蒙那麗莎的微笑》、羅丹的《沈思者》、安格爾的《宮女》、馬內《草地上的野餐》、梵谷的《奧維的教堂》……以及莫內的《亞嘉杜的罌粟花田》。

雖然早在畫冊中看過莫內的畫,但是站在一步之搖,細細的欣賞它們,確實給我幻像成真的震撼,衝擊非常的巨大。我一直忘不了轉過身,一眼看到莫內的《睡蓮》突然出現在眼前時,那種難以置信的欣喜感,那不是我家牆上的印刷海報,而是如假包換的真跡,莫內簽名的油彩彷彿才剛乾結不久。

然而,儘管看到真跡,我對莫內的名作,心裡生出的感受卻極其有限,只覺得莫內在不斷的創作、實驗中,仍沒有讓構圖與色彩失去美的特色。至於經由觀畫的過程,映照出自己的情緒與經驗感受,卻從未有過。這都因為我只是個很一般的看畫者,而且感受力不強,也沒有用心的讀書做功課。

上週日在東華大學聽「蔣勳破解莫內」的演講,我才從莫內的畫中,看到不同的樣貌。

原來我們熟知的一大半莫內「美麗」的名畫,如《亞嘉杜的罌粟花田》《穿綠衣的女子》《野餐》《花園中的女人》《印象日出》都是他1879年(三十九歲)之前的作品,那段時間中,他認識了畫室中的美麗模特兒卡蜜兒,他們熱戀、結婚、成立家庭,並有了兩個孩子。







可是卡蜜兒在1879年過世後,莫內的畫風丕變,如《冬日的維特尼》《艾特達附近的岩門》《普維爾的岩石,退潮》《乾草堆》《盧恩教堂》《四株白陽木 》《維特尼的柳樹 》。









莫內早年畫中明豔的主角卡蜜兒,被古怪的景物取代,而且經常是形影模糊,線條扭曲,並透露著恐懼、悲傷與孤寂。這與我們慣常認識的莫內美麗的畫天差地遠,我每次看畫冊,經常跳過這些畫,好像它們根本不是莫內的作品一般,或僅把它們歸類為畫家難免的失敗之作。

經蔣勳破解說明,我才明瞭卡蜜兒過逝後,莫內這位鰥夫帶著兩個孩子,跟另一位帶著六個子女的女士共組家庭,慢慢走過承受家庭重擔與突破創作瓶頸,備受壓力的中年歲月。於是這些我之前不忍卒賭的畫,突然間都變得可親起來了。

觀看梵谷的畫時,我可以看到一個受盡苦難的靈魂,儘管生出同情與感動,但這些感觸卻與我自身無涉。然而莫內這些畫,卻讓我隱約可以看到自己。中年的我,何嘗不是失去許多,也犯過許多的錯;面對未來,徬徨、猶豫、無奈,兼而有之;以及覺悟到夢想已經像摘不著的慧星遠颺,要跟歲月賽跑,也有點力不從心了。

於是這些畫變得美麗起來了!也觸動人心,甚至像音樂一般,可以讓人得著慰藉。

過了這段中年時期之後,大家最喜愛的莫內,終於緩步現身。進入老年的莫內,子女已經長大,自己功成名就,也構築了一個美麗的家園。他心境圓滿地,畫出了他花園裡繁花與光陰共舞的婆娑舞影,尤其是他親手挖掘的池子裡的睡蓮,它們有的如舞池中的芭蕾仙子,有的像天上的幾點星光,有的如夜空中的銀河。






莫內一系列睡蓮畫作,安慰我只要能熬過有點苦澀的中年(青少年有的是青澀歲月,吾輩有的卻是苦澀呀),一個靜謐、瑰麗、豐富、神秘的未來正在前方等著。

莫內便這麼一直畫,直畫到1925年,他視眼茫茫看不清景物為止。隔年他以八十六歲高齡過世。

週日下午蔣勳的演講,讓我獲益良多。回家後我抽出書架上的莫內畫冊,以前我只看早、晚期的畫作,現在中期的畫作我也能玩味再三了。尤其我下個月要去巴黎,將再度造訪奧賽美術館,上一回我可能忽視了莫內在卡蜜兒病榻前畫下的她臨終時的「可怖」畫像,這一次,我絕對不會漏掉,更會用心仔細的觀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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