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國語日報小作家月刊（七月號）上，有一篇我的文章，寫的是我愛吃的西瓜。現在的我，幾乎天天吃西瓜，真是太幸福了。夏天最棒的享受
小時候我住在高雄，夏天熱得地面都會冒煙。下午媽媽要是切了西瓜，我總愛拿著西瓜，赤腳踩在地面上，蹦蹦跳跳地到家附近的小水溝邊，一面吃西瓜，一面朝水裡吐子，最後再用西瓜皮磨蹭被燙熱的腳底，滿足地露出調皮的微笑。
吃西瓜對我來說是夏天最棒的享受，尤其在台灣，西瓜可以一連吃好幾個月，真是太幸福了。不過我住在紐西蘭的那幾年中，狀況就完全不同了。紐西蘭是一個溫帶國家，雖然有少數農夫種植西瓜，但氣候和環境上畢竟不是很合適，所以西瓜長得不好，吃起來有點像煮過的蔬菜，甜度和口感完全不及格。有一次鄰居Brian問我夏天最期待什麼？我回答「吃到好吃的西瓜」時，他露出困惑的表情，大概覺得這答案真怪，因為紐西蘭人夏天最期待的事情是到海邊去度假。
每年耶誕節隔天（紐西蘭的耶誕節正好在夏天），Brian都會開車載一家四口，遠赴幾百公里外的海邊去度三個禮拜的假，車後頭還拉著一輛裝滿帳篷、睡袋、食物、與烹飪用具的小拖車。耶誕假期中，馬路上經常可以看到像Brian這樣攜家帶眷、拉著拖車往城外走的旅行者，不知道的人，說不定會以為城裡發生瘟疫，大家正忙著逃難呢。
相較於Brian克難式的裝備，許多人家會拉著caravan（旅行拖車）或是開著campers（露營車）出發。露營車上有臥室、廚房、餐桌、廁所、電視等等設備，就像個小小的家。有的汽車上頂上還載了獨木舟，後頭拉著遊艇或水上摩托車。
夏天，紐西蘭人便這麼全家大小，帶著有限的生活所需，離開文明世界。小孩子在海邊追逐，爸爸在岩上垂釣，媽媽戴著墨鏡趴在沙灘上看書。清晨，家人在樹下吃早餐喝咖啡；黃昏，大家在沙灘上烤肉喝酒聊天。幾個禮拜的時間，就這麼悠閒地度過。
有一年耶誕節前夕，我遇到Brian，得知他被公司解聘，汽車也被收回去了。我安慰他說：「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工作。」Brian苦笑著回答我：「希望如此。」
耶誕節後，Brian一家人開著Brian太太那輛狀況比較差的車，跟往年一樣，拉著拖車照常上路。Brian跟我道別時，已經恢復開朗，大聲說：「一切等回來再說吧！」
我想像自己要是沒有工作、也沒有積蓄，絕對無法像Brian這樣還有心情出門旅行。不過海邊假期所提供的家人團聚，以及親近大自然的機會，或許便是紐西蘭人對抗生命中諸多橫逆的特效藥。可惜我在紐西蘭住了將近七年，依然沒有辦法像當地人一樣喜歡這個活動。來自溫暖台灣的我，總覺得紐西蘭的海水太冷了。
待在紐西蘭的最後一個夏天，我在家附近的超市意外看到幾顆長得像大號小玉的西瓜。我舉起西瓜，每一顆都給它敲敲看，仔細聆聽回音是悶悶的還是清脆的？紐西蘭人看了都覺得很好奇，我則在心裡頭教訓他們太外行了，該好好學一下。不過儘管敲了半天，慎選了一顆，回到家切西瓜時，我仍擔心這回又要失望了。幸好這一次的瓜肉非常鮮美，嘗起來甜又多汁，不再像煮熟的蔬菜，是我在紐西蘭吃過最好吃的西瓜。隔天，我便回同一家超市，又買了兩顆。吃西瓜儘管跟海邊度假大相逕庭，讓Brian難以理解，但是對異鄉遊子來說，卻是最好的慰藉。
離開紐西蘭後，我搬來花蓮，才知道這裡是西瓜的產地，我上菜市場，輕易就可以買到品質良好的西瓜，夏天吃西瓜也變成一件最當然、幾乎是日日為之的事情了。
有一次我去花蓮南端布農族部落中的古風國小講故事，活動結束後，一位小朋友費勁地抱來一顆西瓜送給我。他說這是剛從他家田裡摘來的，而且這其實是第二顆，之前那一顆在來學校的半路上摔破了。我感激的接過西瓜，不住的說：「西瓜是我最愛吃的東西，謝謝你！」坐在回花蓮的火車上，我便將這顆西瓜放在地板上，把腳從鞋子裡抽出來，脫下襪子，用腳底輕輕磨蹭光滑的瓜面，感受那來自故鄉土地，溫潤的涼意。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