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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二十八日我在高雄文學館有一場演講。我曾在台北、宜蘭、花蓮、台東等地演講,這還是第一次回故鄉演講。

爸媽一得知這個消息,便有些緊張,經常詢問我會有人參加嗎?主辦的高雄市立圖書館可有宣傳?

我安慰他們:「又沒有賣票,不管人多人少我領的鐘點費都一樣,我去花蓮偏遠地區演講有時候聽眾還不到十個呢!」

「可是沒人就太難看了。」爸媽擔心地說。

不太在乎人數多寡的我被爸媽攪弄得都緊張起來了。對呀,要是只有兩三個聽眾確實有點令人洩氣,不過「還是順其自然吧!」我這麼宣告。

但是爸媽可不想坐以待斃,他們決定親自出席,並邀請姐姐一家人、舅舅一家人、和鄰居好友一道去。我一得知立刻制止,「我又不是明星在開演唱會,你們也不是星爸星媽。台下都是自己人,那我講得多彆扭呀,而且座位只有五、六十個,難道都讓自己人佔了?」

最後只有爸媽和姐姐一家人決定出席,讓我鬆了一口氣,雖然我一開始是希望家人都不要出席,免得一些想講的話說不出口。

演講前幾天,颱風外圍雲系可能掃過台灣帶來風雨的消息,讓爸媽緊張了好些天,擔心下雨便沒人去聽我演講了。幸好當天天氣晴朗,讓我們放下心上的大石頭。

高雄文學館位在綠意盎然的民生路和中華路交叉口,鄰近城市光廊,是一棟頗有歷史的美麗建築,斜對面便是我讀雄中時,常去借閱小說的高雄市立圖書館。能在這裡演講,我心裡有異常的興奮感。


一踏入文學館,立刻便見到斗大的「黃文輝創作文物展」,我提供的書籍、雜誌、報紙、獎狀、照片以及小讀者給我的書信和卡片,都被細心的裝飾展示出來,彷彿黃文輝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,讓我看得既感到羞愧卻又有一絲得意。至於爸爸媽和姐姐們則笑得合不攏嘴,滿心歡喜的拍照留念,並大誇主辦單位很有心,也突然對我這個自以為可以靠寫作維生的不聽話孩子刮目相看。

我已經有許多的演講經驗,加上前一個禮拜才在羅東講過,所以高雄這場演講基本上我並不會緊張,但是爸媽坐在台下多少給了我一些負擔。

我給自己的心理建設是:爸媽老聽我說上哪裡去演講,但似乎不太相信有點內向木訥的我真的敢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,這回我便讓他們見識一下我的本事;此外,演講中將提到我的寫作心路歷程,以及為何放棄大好的園區工作去幹寫作這麼一件傻事,這一天我便要仔細的說分明(我從未跟家人分享過我的想法,卻常常在大庭廣眾下跟大家訴說)。

一拿起麥克風,我便滔滔不絕的講述一個接一個故事——我演講時總是把我要說的事情講得像故事一樣,而且多半是會引發好奇與笑聲的故事,因為人喜歡聽故事,勝過聽道理和傳授知識,用故事來包裝你的材料,可以吸引聽眾的注意力,不使人打瞌睡。

果然台下的聽眾如我所料都聽得很投入,爸媽也跟其他人一樣常咧嘴而笑,於是我火力全開地搬弄一個個玄奇的個人經驗,例如在外國的二手貨賣場差點買到骨灰盒、家裡的信箱又如何成為活動式信箱、載到搭便車的人竟然是個小偷、警報器吵鄰居三個禮拜我卻買了一袋大便去賠罪、以及這些事件又如何應用在我的作品之中。

我一連講了兩個小時,除了幾個聽眾發問,幾乎沒有中斷,但我一點也不感到疲倦,畢竟大家的反應很好,而且幾乎是滿座(爸媽看來是多慮了,高雄愛聽演講的人可不少)。

結束後,我問爸媽的感想。爸爸說我講得很好、很精彩,媽媽則說兩個小時怎麼過得這麼快?這是我聽過最好的讚美,畢竟是來自爸爸和媽媽。

我想自己應該表現得比他們預期的還好,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,我或許還沒有完全長大,可以獨自站出來面對眾人與世界。

回家途中,爸爸突然想到甚麼似的,問我寫一本書賺的錢應該不多吧?

我頭上出現三條線,心想爸爸怎麼這麼煞風景,我都用兩個小時來告訴你寫作是我愉快且甘心的選擇了,你怎麼還這麼問,潑我冷水呢?

但,這才是父母吧,我想。他們永遠關心你,時時刻刻關心你,那是他們的天性和本能,對他們來說子女永遠是讓他們放不下心的孩子。

於是我告訴爸爸,我一直過得很好,真的過得很好,你放心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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