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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在紐西蘭基督城的公園裏散步,看著美麗的景緻,心裏突然有個奇妙的感覺。我想到台灣混亂的環境,但是住在那裡的人努力用各種方式,讓自己的生活呈現出美感,這樣的畫面,好像比單純生活在天堂一般的紐西蘭還要美。我想像在台北的一棟舊大樓的頂樓加蓋中,有一位染金髮,外表酷酷的高中生,不顧外頭的炎熱、車輛的吵雜,正在用耳機專心聆聽拉赫曼尼諾夫的鋼琴前奏曲。這像不像蔡明亮電影裡的畫面,真美!

反觀紐西蘭的場景,人們在海邊曬太陽,在公園裏賞花,嘻嘻哈哈的,像一幅沒有得獎機會的畫面。住在紐西蘭,舒服到感覺死了都沒關係;可是在台灣,拼了命也要活下去,也要創造美麗和生活的意義。相形 之下,那樣的生命似乎更有意思。

最近讀春上村樹的「海邊的卡夫卡」,其中有一段在談論舒伯特的D大調奏鳴曲,似乎在講相同一件事。春上村樹指D大 調奏鳴曲的第二樂章,曲調過於簡單,而且演奏時間過長,曾被另一位大作曲家舒曼評為「天堂般冗長」。這種有瑕疵的曲子,帶給演奏者莫大的困難與挑戰:他們 該如何讓長達十三分鐘,旋律與結構單純的樂章,不只不讓人聽得昏昏欲睡,還要產生火花呢?

春上村樹進一步說,聽這首本該具有催眠功能的曲子,反而會變得更 專心,因為你想聽聽看演奏家如何運用技巧與想像力,克服難關。 由此,村上春樹引申說,獨一無二,太完美的音樂,反而會讓人想閉上眼睛死掉算了。他還寫道:「我側耳傾聽D大調奏鳴曲時,可以聽出那裡面人為的極限。因而知道某種完美,是由不完美的無限累積才能具體實現的。」 

看完書,我找出自己擁有的四種不同的D大調奏鳴曲錄音版本:柯爾榮(Clifford Curzon),海布勒(Ingrid Haebler),內田光子(Mitsuko Uchida)與安德斯涅斯(Lief ove Andsnes)。第二樂章在四位鋼琴家的手下,果然差異很大,也聽得出他們辛苦的痕跡。原本冗長的樂章,竟然變得非常有趣。 

我突然想到塞尚的靜物畫。他為了求得深度感,色彩的鮮豔性與有秩序的布局,寧可犧牲傳統輪廓的「正確性」,不在乎局部的細節是否「變形」。塞尚的靜物畫,之所以得到一致的讚賞,在於他畫中的扭曲感,似乎展現出事物更真實,更可信,也更生動的一面。 

每次聽到林憶蓮的「夜太黑」,莫文蔚的「陰天」,江美琪的「寂寞飛行」,她們歌聲中淡淡的惆悵,都會引發我之前對台灣的那 種感覺。生活中也許有許多的不如意,但扭曲可以成就完美。現代的村上春樹這麼說,百年前塞尚的畫也同樣這麼告訴我們。所以,住在台灣的朋友們可不要洩氣 啊! 

至於我,該步出天堂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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