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天我和一位學生家長閒聊,談到她也是高雄人,而且剛好跟我讀同一所國中,是我的學妹。我驚訝之餘,趕緊問她認不認識一位如夢魘般,糾纏我二、三十年的老師。結果這位外號天花板的英文老師,恰好是她的導師。「他退休了,好像在開早餐店。」學生家長說。

 

我很難想像一臉鬍渣,打起人來像兇神惡煞一般的天花板,穿著圍裙煎荷包蛋的模樣。記憶中的他,總是手拿藤條,準備給考不到一百分的人,每分來一下。天花板打人時,會用國台語夾雜地罵人,然後看著天花板(有時候身體還會劇烈抽動一下),使勁地揮下藤條,打得我們唉唉大叫,女同學痛得掉下淚來。

 

由於天花板打人實在太痛了,所以我們挨打時,手常常在接觸藤條的瞬間,順勢往下躲,使得天花板的藤條不是揮空就是只打到指尖。天花板氣得罵聲連連,決定改變打人的方式:改打屁股,男女都一樣。

 

於是我們每次拿到考卷後,就面朝黑板站立,等候天花板在屁股上狠狠的來上幾記藤條。回家後,我脫下褲子查看,屁股上都有一條條又紅又紫,幾乎要滲出血來的傷痕,摸了就痛。

 

大家只要想到要發英文考卷,就怕得要死。一位外號叫西瓜的同學說,他都在屁股上塗綠油精,然後再多穿幾條內褲,這樣挨打比較不痛。於是每個同學便照著做。

 

發英文考卷前的下課時間,大家會衝去廁所,用綠油精把屁股塗得綠綠的,再搓摩一下,感覺皮膚有點熱有點麻了,再把從家裡帶來的內褲全穿上。有一次我穿了七件,學生短褲還差點穿不上。

 

如此一來,挨打時的疼痛果然減輕了。想到天 花板 老師絕對料不到我們有這一招,大家的心裡還有點得意。

 

有一天,西瓜站著準備挨打時,天花板好像發現什麼,盯著他的屁股看。原來,西瓜的白色內褲從短褲下緣露出來了。天花板蹲下來,仔細端詳,發現這露出來的白內褲不只一件,伸手去拉他們,害西瓜站都站不穩,差點跌倒。

 

「你以為你有好幾個屁股呀,穿這麼多件內褲?」天花板一面嘲諷,一面高高舉起藤條,然後打在西瓜的大腿和小腿上,痛得西瓜像跳踢踏舞一樣一直跳。

 

塗綠油精穿內褲的方法破功了,天花板開始改打皮膚更嫩,挨打後更痛的大腿和小腿。我們怪西瓜壞了大家的好事,西瓜辯解說,自己的內褲不夠,所以穿了爸爸的內褲,可是爸爸的內褲太大了,才會露出來。

 

「我會再想其他辦法的。」西瓜充滿歉意的說。可是西瓜說什麼都沒用了,我們接下來開始遭受比以前更可怕的酷刑。

 

有一天,又到了發英文考卷的日子,大家被打得痛不欲生,女孩子滿臉淚痕。輪到西瓜時,我發現他的大腿和小腿有點怪怪的,可是一下子說不上來怪在哪裡。

 

西瓜被打完,走回座位時,天花板突然一臉好奇的叫住他:「你的腳怎麼怪怪的?」

 

天花板湊近一看,大笑:「你穿你媽媽的絲襪嗎?」

 

西瓜害羞的逃回座位,趕緊把絲襪脫下,天花板則一直笑也一直搖頭,嘴裡還嘟嚷著不清不楚話語。

 

這之後,天花板又改打我們的手心,被他教的日子,也終於慢慢的捱過去了。

 

下次回高雄,我要去光顧一下天花板的早餐店,我很好奇現在的他依舊是殺氣騰騰,還是已經成為一位和藹可親、笑容可掬的老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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