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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恐龍法官引起的紛擾層出不窮，讓我聯想到《德語課》這本書。它是德國小說家齊格飛．藍茨(Siegfried Lenz) 的代表作，屬於德國「戰後文學」（或稱「廢墟文學」）的經典之作，一九六八年出版後就成為暢銷書，名列世界50大小說，是德國中學生的指定讀物，也是每本德國文學史認定必讀的經典。
小說的敘述者西吉是一位有精神病的偷竊犯，他看到某些畫作會產生幻想，以為該畫將被火所吞噬，於是會忍不住偷畫，把畫藏到安全的處所。他被捕後關在一處感化院，基於感化和治療的理由，他被要求為德語課寫一篇作文，題目是：〈履行職責的歡樂〉。
西吉在作文中描述自己的父親嚴斯如何因為履行職責，和同鄉兼兒時玩伴畫家南森在德國納粹統治時期發生的許多糾葛。
嚴斯是一個不講情面，只知服從上級命令的基層警察。他是德國最北端小鎮的警察哨哨長，出門執行勤務時一定先一絲不苟地打點身上所配戴的警察裝備。
已經成名的畫家南森，則是位樂善好施、知恩圖報的人，他不但收養外鄉的孩子，也長年照顧對他有恩的人，甚至對嚴斯的子女也視如己出。嚴斯的大兒子為逃避參戰而自殘，從軍醫院逃出時，不敢回家，反而請求畫家幫助他藏匿；後來他依舊落到父親嚴斯的手中，被冷酷無情地直接送回軍中。畫家與嚴斯小兒子西吉更像是一對忘年之交。
戰時南森被禁止作畫，地方警察嚴斯必須嚴密監視畫家的舉止。當他要將南森的畫作沒收時，南森脫口而出：「你想要﹃逮捕﹄這些作品嗎？」嚴斯回答：「我無非是盡我的職責而已。」
嚴斯盲目地履行職責，南森的詮釋是：「對自己別無指望」，在西吉的眼裡是：「他從不忘記自己的任務，……無論在繽紛的春天，還是綿綿細雨中；無論在陰沉沉的星期日，還是在清晨或傍晚；無論在戰時，還是在和平時期，他總是在自行車上顛簸，向自己命運的死胡同裡踩去。」
戰後，不知是基於新仇舊恨，還是下意識地繼續執行任務，嚴斯將從前自南森處沒收的畫偷偷地運到海邊燒毀。當他燒畫時被小兒子西吉撞見，也使得西吉事後得了妄想症，「擔心圖畫被毀的恐懼」使他發生錯覺，認為必須將「受威脅的作品」偷走，移至到安全所在。因此西吉才會有偷竊的行為，而嚴守職責的嚴斯又再度將另一個兒子攆出家門。
作者藉著沒收藝術家作品的荒謬行為，指出納粹政權的倒行逆施，以及身為警察的嚴斯為軍國主義所蠱惑，泯滅人性（以及親情與友情），想藉此打破德國人盲目履行職責的迷思。
當我跟小朋友講述這個故事時，他們立即大呼嚴斯太離譜了，怎麼可以驅趕自己的兩個兒子，以及燒毀一個畫家的作品。
假如「履行職責」可以使人做出連小朋友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行為，那麼執行這個職責之前或許該想一想，是否值得遵從。
有人問：「可是履行職責有錯嗎？」
我反問：「要是長官要你做出違背良心的行為，例如殘殺無辜，你做還是不做？」
大家都搖搖頭。
不過我心裡想，當這其中摻雜了利害關係時，人或許就會昧著良心做事了。此外食古不化的執法者，例如一些恐龍法官，被法條掐制，被文字綁架，置常識與人性於不顧，不也常出現在我們的社會上。
有一次跟朋友聊天，我提到大考作文絕對不可以出「履行職責的歡樂」、「越過另一座高山」、「不斷的前進」等這一類刻板的作文題。因為老師授課，或指導作文，會以這樣的題目做為基礎，那將危害學子的心靈。因為這一類題目，教育孩子要「追求目標」「達到目的」「堅守崗位」，其實會扭曲孩子的人格。
我覺得作文題目與國文教學，應該要富有文學性，讓孩子明瞭「人性」，探討自己的感覺，並對他人生出同理與同情心。如此一來，當他們被要求履行奇怪的職責時，也才有辦法做符合人情的行為，而不會有荒謬的舉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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